寫在前面:本文的分析僅針對網路版與簡體書版本,不包含繁體書版本。關於繁體書會在最後另開專篇說明。

 

小說文案:

1,吃……吃喝喝那些事。

反正清朝都穿成篩子了,所以加我家這隻也不多了。

2,四大爺很忙系列。

女主本來可以有空間的(但我寫不出來,一寫到空間就犯設定狂癖,文會歪到十萬八千里外);她也可以有系統的(為了她我去玩了網遊,但還是寫不出來,設定癖一發不可收拾)。於是她只能就這麼穿了……去當一朵在寒風中搖曳的小‧白‧花~

 

正文開始:

 

玉瓶跟李薇是一條心的,從聽到四爺說要讓主子往葡萄院(註:圓明園中胤禛住處)搬,這眉頭就沒鬆開過。

……

玉瓶悄悄擔心地說:「爺爺,我是怕……」

蘇培盛止住她的話,真心實意地說:「丫頭,爺爺知道你擔心什麼。但爺爺也不怕在你這裡說句真心話:你想想看,你家主子什麼時候被主子爺攆出去過?」

這還真沒有。

玉瓶卡了殼,蘇培盛道:「明白了吧?除非你家主子不想再住葡萄院,跟現在似的又想換地方,不然她這一住下去那就是不會搬了。」

看這群小丫頭都聽話地去收拾東西了,蘇培盛輕嘆著出去,遠遠望了眼那邊屋裡還坐在榻上用膳的兩位主子,正好看見四爺夾開一個茶葉蛋,分給李主子一半。

什麼是命?這就是命。天生的好命。

——《清川日常貳》第廿八章〈風起雲湧〉

 

《清穿日常》描寫一名現代女性李薇穿越到清朝康熙時期,成為四阿哥胤禛的侍妾。其在後院裡經營的溫暖生活逐漸贏得胤禛的專寵,也軟化了胤禛性格中可能的苛酷因子,因而扭轉了歷史上胤禛的遺憾命運,與胤禛生同衾、死同穴,一路相伴至人生終點。

整部《清穿日常》就是《紅樓夢》的結構:以後宅女子的享樂生活為主體,藉由各種粉紅情節的翻湧,偶爾閃現外界政爭傾軋的痕跡。

多木木多在十八世紀末的言情小說結構裡,填入了廿一世紀初言情小說的血肉。兩百多年的時間差,體現的不只是言情小說情節程式的演變,還有網路時代興起後,資訊轟炸的生活型態之於網路小說之審美標準、創作企圖等多方面的巨大影響。

 

廿一世紀的閱讀油子們

撇開近期的新興作者不論,如今已站上山頭的成熟作者,和她們的主要讀者群一樣,多為80後、90後兩代人。在共同經歷了紙本、電視電台等傳統媒體轉型至網路媒體的社會變化後,無論是作者的寫作傾向、或是讀者的閱讀喜好,或多或少都有著以下幾項特色:

其一,是閱聽姿態的老練。從學校教育的文學經典、紙媒時代的大眾小說、到網路時代各種故事類型揉雜增生的影音文字,見多識廣的讀者鮮少會被特定故事情節震撼拜服,反而能以嘻笑嘲諷、仿擬、甚至指點江山等態度品鑑所購買的文字商品。

廿一世紀的後設已不止於冷眼玩弄作品邏輯,更包含對作者與讀者對彼此心態的交互揣測,熱鬧地演化出各種翻玩類型的寫作圈套。閱讀不再是單向的接收,而成了作者與讀者坦然放在明面上層層鬥智的遊戲。

 

對來路的頻頻回顧

其二,是對90年代文化的大量反芻(其中90年代傾銷大陸的台灣連續劇、流行歌手、台言等文化商品乃為大宗)。

在傳媒有限的舊時代,紙媒、電視台等媒體以一統江湖的姿態單向朝觀眾傾輸的藝文作品,構成了80-90後兩代人所共有的、龐大而難以再現的群體審美意識。當這批年輕的受眾長成作者讀者,便開始以熱烈而眷戀的姿態回顧自己的來路。

像是無限延長後青春期,又像是翻閱童年相簿,從中觀看並肯定著自我的存在。資本社會的購買力成為這批受眾的自戀籌碼,在已全然商品化的通俗文學中,和過往的自己反反覆覆跳著進退的雙人舞。

她們或是追憶摘用,來延伸自小被根植的審美理念;或是反臉吐嘈,來驗證自我意志的成長獨立,如女性向網路小說中已自成一派的大量「反瓊瑤文」,就是相當具代表性的例子。

 

自戀的時代資本

其三,是對時事的快速反映。網路平台不像紙媒需經過專家編輯等層層門檻阻隔,若出現現象級時事,馬上就能在網路小說中見到各種引用影射。

如大陸一場網路論戰中一個叫李翔的網友氣急叫罵「我他媽就是一坨屎」,導致網路語言與網路小說紛紛以「翔」字代替「屎」字來使用,為中文語法發展做出離奇的新貢獻;

又如陸劇《是!尚先生》因幼稚粗糙的劇情遭到罵聲一片,女主歐陽娜娜的經典台詞「加油吧!鹿小葵!」馬上被女頻文套用作為傻白甜的嘲弄標竿。

不需要似水年華來發酵成傳世經典,那種近身生活被鐫刻到文學作品中的新奇趣味感,同樣是一種觀看自我身影的自戀滿足。

相較於上一代,擁有更多資源、接受更高教育的80後與90後,即便是普羅大眾,或許也確實有更多的知識資本來愛自己。

 

題材與程式的翻玩

由是,站在無數實驗浪潮上誕生的《清穿日常》,同樣飽含對既有寫作程式摩拳擦掌的挑戰精神。

2004年《夢迴大清》、2005年《步步驚心》等清穿大山開始,大抵奠定了幾個清穿題材裡的熱門元素,如女主成為奪嫡九龍的共同友人、女主被不止一個皇子愛上、女主以現代知識襄助古代皇子等,以沈重的政治漩渦,烘托女主愛情的氣勢磅礡。

2013年的《清穿日常》則從文案便清楚宣告,清穿都已經被穿成篩子了,本作只寫吃吃喝喝的事。

內文起始,作者也透過李薇選秀時被拉去旁觀杖殺宮女的情節開宗明義地論定,舊有穿越小說裡讓主角發光發熱的、所謂優越的現代思想,在古代社會噬人的階級規矩面前完全渺如塵芥。

 

最大的挑戰是手放開

當種種強調自我獨特性、操弄成規的寫作實驗已經被玩到極致,本文擺明了要刻劃一個全面順服的故事,以不挑戰來作為最大的挑戰。(註)

故事主角李薇沒有傳統女主的傲骨與遠見心胸,面對強權直接認慫,選擇保命為第一要務,清醒地扮演後宅玩物的角色。

她的現代識見最大的功用,就是幫助她站對了「全心跟隨胤禛」的位置,以及在面對權威體制的時候,不像清朝原居民那樣保持絕對敬畏,而有一絲疏離的空間。

這種餘裕讓她即使身處層層規矩壓制的卑位,也敢在不逾矩的前提下,盡可能地去挖掘規矩的限度,為自己謀求身心舒適的最大空間(例如身為格格時就敢向御膳房點膳),以便維持心態平衡、良好地存活下去。

 

新舊碰撞的蝴蝶效應

這些在各種生活享受中所展現的本真以及「耽溺小道」的無作為姿態,讓胤禛放心也放鬆,陰錯陽差地逐漸移情於李薇。

但即便是在李薇逐漸得寵上位後,李薇的現代智慧也只是用來要求廚師匠人製作更多現代風味的菜餚與生活器物。即使她理解生活瑣事的別緻思路確實常在偶然間觸動了胤禛的政治聯想,進而調整在外的政治手段,改變了命運,但那些蝴蝶效應也只在李薇所看不到的、胤禛的內心與府宅外的天地進行。

胤禛始終保持著古代貴族男子的權威思考,他以他的道寵愛著李薇,而絕無可能認可她擁有思想優越性;終李薇一生,不過一全心為夫君而活的婦人耳。

 

 

註:關於順服,在《清穿日常》前後當然已經有許多女主順應古代社會規則、為自己經營出美好人生的作品。但我覺得這類女主的順應仍然是滿含「掌控世道為我所用」的主體精神;而本作女主李薇則是全然接受世道玩她這件事,身為一個妾,她從不以為自己可以操弄世道、故也不追求能在夫主之外「立起來」的幻夢。

李薇的作為說起來就是不停配合並消化世道予她的境遇,人家耐心籌畫長遠人生,她則盡力調整自己,追求在每一個當下能過得好。所謂寵辱不驚,其實就是一種欣然服從人生的練習。這是我認為李薇與其他世情系女主的差異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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